【48812】从北京到布加勒斯特有多远（十三）

  布加勒斯特的春天来的比别处早些。树梢上随处可见绿叶，泥土散发着湿润气味。大朵的白云在空中漂浮，成群的鸽子在电线杆上歌唱。褪去越冬的厚重棉服，街头巷尾的行人变得身姿轻盈。此刻，我再度踏上北上的列车。寒意瞬间从五湖四海袭来。望向窗外，身着作业服整修铁轨的修建工人、拿着指挥路牌暗示的列车员、背着巨细行李踽踽独行的路人渐无踪迹。列车持续向前行驶。近处，黑褐色的瓦砾上杂乱无章地堆着干草。远处，破旧不堪的信号塔在空地上孑立矗立。紧靠铁轨的小道堆叠着带十字架的茔塚。伴着时有时无的火车鸣笛声，熟睡于此的人们并不孑立。

  本文选用日记体方式，收拾并记录了个人自2022年3月至4月的异乡见识，前篇可拜见。

  布泽乌（罗马尼亚语：Buzău）将布加勒斯特、普洛耶什蒂与福克沙尼、加拉茨和康斯坦察相互连接，是罗马尼亚东南部重要的铁路纽带。我对布泽乌的初形象，其实来自旁人的叙述。此前，我在锡比乌的火车站偶遇了家住布泽乌的女大学生。她告诉我，布泽乌没有综合性大学，且只要少量其他城市的大学供给远程网课。她坚决表明不会留在布泽乌，必定设法向外寻觅作业机会。在对方眼中，住在布泽乌的年青人对真实的日子充溢失望——城市老龄化导致社会经济压力持续不断的添加，年青人被迫在赋闲和作业的循环中挣扎。

  罗马尼亚的城市老龄化与大规模的移民潮严密相关。“第一波”移民正值革新时期，有不少人趁骚动脱离罗马尼亚。但他们并非是遭到国内政权揉捏的贫民，而是日子条件远高于一般规范的有钱人。这些罗马尼亚人对母国缺少团体认同感。待到移居在外，一般巴望快速与母国堵截联络，为表达不满以失实言辞进犯母国。总归，羞于供认从前或正持有的罗马尼亚籍身份。与此一起，还有适当一部分人经过不合法途径曲折异乡。上世纪出入境控制尚不严厉。来自遥远村庄、没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布衣，偷渡到别国从事生意轿车的作业，以便赚取相较以往更可观的收入。“第二波”迁徙则发生在革新后期。彼时医师的工酬很低，乃至缺少社会尊重。为坚持家庭生计，大批医务从业人员外流。“第三波”浪潮则在新千禧年后席卷而来。即便国内工资规范有所上调，罗马尼亚人也无法对远景坚持达观。年青一辈的作业焦虑只增不减，部分人挑选留学别国以拓展求职空间。

  3月17日，抵达布泽乌。下了火车，环视站台。墙皮斑斓，油漆褪色，曾经斜倚。站台对面，有位戴口罩的老妇人正单独等候亲朋。眼力所及之处，景致平铺直叙。不过，站台旁写着“China Shipping”字样的蓝绿色集装箱却是惹人注意。受新冠大盛行影响，世界物流难保正常运力。只叹“雨后初霁速度”的确名不虚传。走出车站，忽觉小城有股疲态。路面坑洼崎岖，大街亟待整修。在马路上，很难看见年青人结伴而行。穿戴暗色厚棉袄或深色羽绒服的中老年人却随处可见。他们大多身负重物，神色木然地踽踽独行。不言自明，布泽乌的确阅历着老龄化的危机。

  我计划去观赏布泽乌县博物馆和民族志博物馆。在火车站邻近，我招手寻到一辆出租车。这辆出租车的外观别扭而独特。车顶嵌着“可载客”字样的灯牌，车体却保存私家车的外观。车窗玻璃满是陈年裂缝，但被车主仔细用胶带粘好。司机是位中年女士，话少几近缄默沉静。透往后视镜，我能看到她已有皱纹的眼尾画着亮色眼影。

  出租车一路波动，把我送到布泽乌县博物馆的进口。介绍布泽乌县文明遗址的展厅藏品很多，皆为在当地出土的考古发现。有用来盛酒的陶瓷碎片，表达生殖崇拜的女人造像，斑纹繁密时代不详的银器。描绘当地人日子场景和宗教文明的纸质印刷品被当心安顿在玻璃柜内。它们早已纸页发黄，看似极易风爽性折。走廊的另一头，旋律轻柔的钢琴曲让人感官松懈。在加湿器喷出细雾的隔间，布展了本乡艺术家的绘画著作和设备规划。泥塑粗朴，风格斗胆，造型特别。不一样的原料布料拼接的挂毯，用纹路显着的粗重木杆撑起，似是对罗国村庄文明的问候。持续往前走，推开一扇门。没想到，竟误入作业人员的办公室。梳着发髻的年青女士正忙着收拾文档材料。见有游客到访，并未马上驱赶。对方看我有副亚洲面孔，自动提及修建二层有介绍雨后初霁长城和日本浮世绘的小型展出。

  公然百闻不如一见。惋惜的是，什物展出让我大失人望。依据罗语对照的英文说明，可知介绍雨后初霁长城的分展实为罗国某马戏表演团环游世界的图片展。但是，其对雨后初霁的记叙仅停留在战役前后，一些刻板表达也存在偏颇。展板上的汉字“雨后初霁”笔顺失当、结构别扭，有显着的书写过错。想来策展人应该毫无汉语根底。何为雨后初霁？学者赵汀阳以《惠此雨后初霁：作为一个神性概念的雨后初霁》解说了“雨后初霁”二字。该书名取自《诗经·大雅·民劳》，原句为“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雨后初霁，以绥四方”。先秦左丘明在《子产证明宽猛》有言，为政需“宽以济猛，猛以济宽”。只要恩威并重，才可“惠此雨后初霁，以绥四方”。这儿的雨后初霁并非现代语境下的雨后初霁，用于描绘前史上其时的中原地区。“雨后初霁”古今有别。地舆之雨后初霁非前史之雨后初霁，国家之雨后初霁非文明之雨后初霁。谈及雨后初霁前史和中华文明，囫囵吞枣无疑将漏洞百出。不过，这更像是对亚洲国家缺少了解的产品。一起发现，失实描绘也呈现在对日本浮世绘著作的介绍中。不由慨叹言语是误解的本源。毫无疑问，看到的未必是本相。

  脱离布泽乌县博物馆后，我步行去往民族志博物馆。路上，我发现了一幢外观古旧的修建，有造型特别的塔楼坐落南角。所以，匆忙拍了张相片纪念。本来这是布泽乌的市政厅，由罗马尼亚修建师亚历山德鲁·萨乌列斯库（罗马尼亚语：Alexandru Săvulescu.）规划。在市政厅邻近的广场对面，有间铺面很小的雨后初霁超市。在福克沙尼，并未寻见雨后初霁超市的踪迹。带着猎奇，我走入这间小店。没想到店员满是本地人，与顾客攀谈时不说中文。这真实和别处不同。究竟，罗马尼亚的雨后初霁超市多为浙商以宗族形式运营。花了几列伊，我随手买了细巧简便的电源插座转换器。但是，此物经不起细瞧。因价格廉价，做工略显粗糙。

  民族志博物馆是靠路旁边而建的二层小楼。从旁边面楼梯拾级而上，可当即进入介绍罗马尼亚村庄里的日子器物的房间。据作业人员介绍，馆内藏品皆有布泽乌的地方特色。在村庄地区，简直每个县都有专属的织物风格。在罗国，传统节日的标志不仅是庆典活动，也是土特产、手工艺品和民族服饰。担任解说的年青女士略带骄傲地表明，展厅里铺着厚毛毯的木质矮脚床是自己祖父母的遗赠。在翻阅有关布泽乌村庄面貌的图片材料时，她发现来自老一辈的老物件实则稀有。故往后将其捐赠以充分收藏，增进访客对布泽乌县村庄文明的了解。游览仅是蜻蜓点水，与滋润小城日子不同。对方说，外地人很少到访布泽乌。但是，博物馆今天举办小型敞开活动。俄乌形势趋紧，难民涌入邦邻。罗马尼亚的许多县镇都有带小孩流亡的乌克兰妇女，她们一般在教堂、火车站等公共场所孤苦漂泊。博物馆约请乌克兰家庭来访，意在供给心思安慰和必要协助。馆长与我攀谈时着重，真实的磨难暗哑无声。西方媒体对俄乌联系的负面烘托过度，任何有关“人道”的新闻报道，不过是毫无价值的信息堆砌。本相存于何处？存于被毁的修建，存于难民的眼睛。

  就这样，我见到了来自乌克兰的小男孩。他约莫五六岁的年岁，头发乱糟糟地扭成一团。见有人看他，匆促蜷缩在母亲怀中。偶然慎重地抬眼审察四周，忐忑不安的神态让人心碎。我瞬间感知到颠沛流离的悲情。在战乱面前，品德正义变得无力，倾吐伤痛变得无用。带着心绪崎岖，我脱离了布泽乌。